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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/ 盧俊義 牧師



「海角七號」這支影片從放映到現在,已經突破了新台幣二億元的票房,超過了李安所導演的「色、戒」,引起演藝界相當的震撼,也可說是台灣製片有史以來,最為引人注目的一支影片,也是本土製作的影片中,甚為難得的成果。
導演是咱長老教會(台南永康)的青年魏德聖,他並不是一位影劇科系畢業的學生,卻喜歡閱讀歷史文獻和作品,也用了很多精力投入研究國外導演所製的、所拍的名片,且還累積了許多寫劇本的基礎,再加上過去參與拍片的經驗,才有如今這樣的成果。說得具體些,他的成功,是花費許多心血才有的結果,絕對不是一蹴而成的。


這部片子之所以會引起台灣人的共鳴,有幾點很值得重視的內情:
一是這片子說出了台灣政治人物長久以來的愚腐政策,不僅缺乏遠見和魄力,且只會一味地討好財團、有錢勢的,而並沒有真正在圖謀人民的福利,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。


導演透過一位鎮民代表會主席對政府在各種建設上的意見,所反映出來的口語:「山也BOT,地也BOT,路也BOT,現在連海也要BOT,到處都在BOT!」簡單地道出一般人民對政府有深切的期盼,但得來的卻是高度的失望,只能眼睜睜地看到財團到處搜刮、佔有,賺了錢就轉身他去,徒留一堆爛攤子或垃圾給當地人。這種情形所呈現出來,就是城鄉差距越來越嚴重,偏遠地區人民生活越行艱困,但似乎都沒有被政府所正視,這些人民正是所謂的弱勢者,他們呼喊的聲音,真的是微乎其微。難怪苗栗縣長會想到一記絕招,在馬政府一上台,就想要在一偏遠村落蓋一座「馬糞館」作紀念,好吸引人潮去「觀光」,重振村落日漸衰頹的景象。


二是對本土文化的鄙視,使積壓在內心深處的不滿,透過這支片子充分顯露出來。


在影片中,導演透過一位年長的「茂伯仔」所說的話,將台灣人心中這種被藐視而產生的厭惡感給呈現出來。他說:「我是國寶呢,為什麼不能上台表演?」沒錯,他真的是國寶。他手上抱著月琴,彈奏技巧非常熟練,但像他和這種民間藝術的傳承者,可曾被政府正視過?可曾在國家重要慶典或外賓訪問中,被邀請介紹給外國國賓見識過?若此,「國寶」的意義又是什麼?


這使我想起恆春有一位很有名的國寶級歌手——陳達。他最出名的寫照,就是手抱著月琴,以勸告人們要盡孝道的詩詞,唱著「思想起」。歌詞內容是這樣的:
「嘿,思想起
 第一界大 就是天和地
 第二界大 就是老母和老爸
 若不信 你大家攏加想互詳細
 骨頭就是老爸
 互咱這個肉的 就是老母」
說來真的是很諷刺,就像「茂伯仔」自嘲所說的:「我是國寶呢!」陳達是「國寶」,但咱國家怎樣疼惜這樣的國寶?若是有,是以怎樣的方式對待?有甚麼時候外國國賓來訪,我們有過介紹這樣的「國寶」給外國賓客認識?或是心態上也像這位觀光飯店的老闆,對這位鎮民代表會主席所說的話一樣,認為那根本就是拿不上台面上的東西?
其實,像陳達這樣一邊抱著月琴,一邊坐在黃昏夕陽西下時的恆春街的馬路邊唱著、哼著的民歌手,是不會有人去注意的。因為他唱的歌,都是大家熟悉且會唱的歌,不會覺得有甚麼了不起。可是,看在專家眼裡,不一樣,就是不一樣。一九七○年代,名音樂家許常惠教授,在台灣各地採集民歌時,發現陳達的重要性,邀請他出來演唱,並特地安排他在許多學術場合上公開表演,陳達的造詣和所代表的文化命脈,才被藝文界評予「國寶級」的肯定,也因此引起許多年輕人的重視與喜愛。但這常景已不再,隨著許常惠教授的去世,陳達所象徵的「國寶」光芒也跟著凋零、枯萎。


同樣是一九七○年代,正當台灣呈現出一片經濟起飛之景象時,在台灣文化界也發生了所謂的「鄉土文學論戰」,那時有一批作家,像黃春明、陳映真、王禎和、王拓、楊青矗、尉天聰等人,他們極力採用台灣本土作素材,寫出許多台灣各處角落裡,為生存而拼死活的人民心聲和故事。但卻也因此被許多自命為很有「泱泱大國」見識、但心胸卻是相當狹隘的一些文人鄙視,銀正雄(台灣人)首先在一九七七年四月,於仙人掌文學雜誌發表「墳地那裡來的鐘聲」,針對王拓首創鄉土小說「墳地鐘聲」提出嚴厲批評,認為該文章「有變成表達仇恨、憎惡等意識的工具的危機」。同一年,朱西甯也加入批判鄉土文學的行列,認為過於強調鄉土有可能流於地方主義,他認為強調台灣意識的作品,會有主張台灣獨立的嫌疑。他甚至用鄙視的語句,說這些鄉土文學作品「氣度不夠恢弘活潑」。同年的八月,國民黨的中央日報總主筆彭歌,在聯合報上發表「不談人性,有何文學」一文,點名批判王拓、尉天聰及陳映真等三人,指責他們「不辨善惡,只講階級」,和共產黨的階級理論掛鉤。接著,在八月二十日,余光中也在聯合報發表一篇「狼來了」,以非常確定的語句,說台灣的鄉土文學就是中國大陸的「工農兵文學」,甚至還說這些鄉土文學作品中,有若干觀點和毛澤東的思想脈絡相吻合。余光中的「狼來了」發表以後,一時之間,讓許多關心台灣鄉土文學作品的作家,都深深感受到如同「血滴子」的帽子扣在頭頸上,這種亂扣他人「思想有問題」的帽子,在七○年代,可真的是要人的命啊!其實,這些人的心態很清楚,他們是以大中國文化正宗的角度自居,對當代台灣意識及鄉土文學採取極為不友善、不屑和鄙視的態度。
但看過黃春明先生寫的小說、故事的人,都會感受到那是生命在苦難中吶喊的聲音,也因為這樣,他的作品才會被廣泛大眾所喜歡,才會被文學界認為那是真正有生命的作品,而不是只會吃喝拉屎在台灣,一天到晚意淫著那遙不可及,也不是他們所想要長久定居的中國,這種人的生命才是真正悲哀。


三是這支片子說出了一個重要的內涵,是把台灣人長久以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卑感給掀了開來,將之赤裸裸地呈現在所有觀眾面前,也因此激發並點燃了那尚且還沒有熄滅的自尊之火苗,這點才是此支影片從放映迄今之所以熱絡不絕的原因。更重要的是,首先點燃且四處廣傳這支影片的,是年輕的一代,他們透過網路傳遞相報,這點才是珍貴的,也可從這裡看出台灣未來的希望。


長久以來,台灣人受到外來統治者打壓、欺負,甚至用相當低賤的眼光看待,即使有李登輝執政,他所呈現出來的也是日本人那種高傲的影子,而陳水扁心中的「第一名」,更是國民黨教育制度下毒化思想最好的證據,那就是將很好的同班學生分成「前段」與「後段」之別,讓許多「後段班」學生心靈深受殘害。而不要忘記,這位可愛的導演魏德聖就是後段班的學生。在這部片中,他透過鎮民代表會主席和觀光飯店老闆的對話,充分顯露出台灣社會普羅大眾長久累積下來的痛恨與不滿。當飯店老闆強調他花了許多錢,才邀請到日本的名歌手來唱歌,怎能讓這種沒有水準、也沒有人才的恆春人上台去表演時,代表會主席則是以相當堅定的「若是不能讓在地人上台,就不要想要辦這場夏日音樂會!」嚴詞拒絕來作回應。他甚至用很堅定的語氣、卻也是很無奈的口吻說,恨不得把所有恆春青年統統給找回來。
其實,很多台灣人——特別是在那些國民黨籍的立法委員們之心態上,就是認為連專門生產毒食品殘害人命的中國,都會比台灣好。只要一說台灣,就是沒有一樣是好的,是沒有水準的、醜陋的,但這樣對嗎?這支片子就是要告訴所有觀眾,咱台灣非常好,很有水準!當茂伯仔拿起月琴,彈奏出世界出名的奧地利音樂家舒伯特(Franz Schubert)所寫的曲子「野玫瑰」時,就在那時,那位小女孩也能用口風琴吹奏這首曲子,然後連日本的歌手也過來表示,他也會唱這首在許多台灣人都曾在求學時期唱過的歌曲。看,茂伯仔手中的月琴也可以彈世界名曲,不但彈得很動聽,且是比其他西方樂器更動人,不是嗎?


如果是國寶,政府為什麼不會去珍惜、保存,並且進一步地將之好好發揚介紹給國際社會認識?不,他們不願意,因為在這些領導階層者當中,有很多是連自己都很瞧不起自身就是台灣人,而且還以自己擁有美國護照、綠卡為榮,這不是很悲哀嗎?


去看「海角七號」這片子,至少它會讓我們看到身為台灣人的尊嚴,也可學習到一點:我們需要先自我肯定,然後才能在他人面前站立得住。




資料提供單位: 台北東門教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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